定和子

定之和生,不问长久
(椰蓉面包屑的粉丝!)

【肖叶】立春

【肖叶】立春



春山初翠,暖日清照起和风。



“呵!立春啊...”月牙白的罗衫轻罩在池边挺立少年单薄的身子上。



少年青丝半束,两鬓长发伴着清风扬起,温柔地抚着少年略带苍白的清秀面容。



“素衣,又是一年折磨的开始,你说,我还能活多久!”少年拢了拢不算厚重的衣袖,纤长的手指触上池边那颗在他出生时便死去的垂柳,“这里是我的囚笼!”



少年看着指尖斑驳的老树皮,柔和的眸中无悲无喜,不知方才的话语是疑问或是感叹。



“少爷,今儿个刚立春,春寒未过,奴婢给公子取来狐裘。”名为素衣的婢女将臂腕上的白色狐裘轻缓地披在少年肩上。



素衣无法回答少年的话,只因她也不知,不知这清秀俊逸的公子能活到几时。她能做的也不过是在这春山别院陪着他,直到他再也等不来下一个立春罢了。



“回房罢!”他拉紧狐裘,转身离去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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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年前



春山别院



“夫人,你看这别院如何,碧荷接天,绿柳若帘。”俊逸的青年搀着孕中少妇在庭前幽径上散步。



“夫君选的,自然是好。”娇美的女子往男人身上又靠了靠,细软的音色溢出。



......



“肖大人,夫人...夫人难产,恐怕会一尸两命啊!”产婆伏跪在地上,紧张地喊着。



产房里女子痛苦的叫声连绵不绝,一声一声戳在肖大人的心口。



他出身优越,仕途顺畅,又得美娇娘,从未像现在一样千般无奈,万般恨。



“吾儿、吾妻,为父、为夫,什么都做不了...”那饱含复杂情感的言语,一字一顿地从青年口中吐出。青年倚着庭前垂柳,清泪两行。



忽的,起风了,是寒风,不若冬日那般刺骨,倒似初春之风,拂面的寒,入骨的暖。



“生了,生了!是男孩,母子平安!”没等感叹这风的古怪,产房里产婆尖细喜悦的声音便穿破了凝滞的空气。



肖大人顾不得拂去面上泪痕,甩袖直奔屋里“吾儿,吾妻!”听着婴儿的啼哭,内心的欢喜一涌而上,一重一重,将他包围。



“夫君,孩子,我们的孩子。”额角的汗不停地流下,女子檀口轻启,便是这虚弱的声音。



“夫人好生歇息,孩子在这儿。”他抱着孩子,坐在床榻边。



“肖时钦,他叫...肖时钦。”她笑着说出早已想好的名字。



“好!”



说罢,男子将孩子放在乳娘怀中,踱步向外。



“这垂柳...竟一瞬枯尽。”刚入庭中,男子便注意到那与周围绿意盎然格格不入的枯柳。



“是你吧,方才的风,吾儿吾妻的命...”男子疾步走到树前,急切地询问着叹息着。



可是,一株枯萎的垂柳又如何回答他呢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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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年后



“肖大人,恕老夫学艺不精,小公子这副身子,本在娘胎里都是活不了的,能出生已是上苍庇佑了啊!”这位当世神医用冷静的声音,说着几近残酷的话,“说来怪哉,小公子这一年来,一旦离了这春山别院,病便会加重,怪哉!怪哉啊!”



“先生,我愿献上所有家产,但求我儿多活一刻。”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,说罢,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那株枯去的垂柳。



“肖大人不必如此,老夫只能开方子为小公子续命,能续多久全看造化啊!许是一日,许是一年,许是更久...”



“只要有希望!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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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年后,一年轻公子静立池边,端的是身如青松,动也不动,思绪却早已不知飘到何处。



风来了,带着冬日残余的寒,少年不禁打了个寒颤,紧了紧大氅,转身离去。



他未看见,转身回房之既,池边枯了十二年的垂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了芽儿,鲜嫩的绿色侵染着垂枝,一点,一点,又一点,直到,绿遍千枝弱柳,风扶半条垂丝。



燕飞檐下,东君乱拨轻纱。



“为何是初春,这副身子,最孱弱的,为何是春日...”肖时钦捧着手炉倚在窗边呢喃着,那双平素如一池春水般波澜不惊的眸子此时也透着一丝迷惘“立春之时,万物和生,只有你我...”谈及此处,少年抬眸注视着那株枯柳,不,此时的它,已经有了生机。



少年惊得瞪大眸子,取暖的手炉也撞入地里。



只见他呆滞片刻,又忽然转醒过来似的,迈着步子向外走去,那严肃的模样,像极了正在祭祀的朝臣。



愈来愈近,少年与垂柳的距离愈来愈近,他的心,也愈来愈乱,是惊讶?是赞叹?还是他对生的希望?

又或者,都不是...



这几十尺的距离,只是片刻,可少年却觉着,他,走了一生。



“你...活了...”少年爱怜地捋了捋柔软的柳枝,似爱语低喃。



“嗯!”慵懒又带着丝丝沙哑的声音,从肖时钦上方,宛若游丝钻入他的耳朵,教人分不清,是真实,还是虚幻...



肖时钦闻声仰了仰脖颈,入目便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。



少年身着雾青色的锦袍,袖口和衣摆皆绣着绿柳,白皙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腰间柳叶状的翠色玉佩,清秀耐看的面容上并无明显的情绪,可眼底的温柔难以掩盖。



庭外暖阳依旧,肖时钦却因此一幕,滞了呼吸。



“喂!肖时钦...”少年半倚半靠坐在远高于肖时钦的树枝上,思索片刻,如黑曜石般的眼珠打了个转儿,便扬起了一个古怪的微笑“小肖,我以后叫你小肖!”



话音刚落,尚在呆愣的肖时钦便感到一瞬的风,此时少年从树上一跃而下,猛地上前一步,仔细地打量着眼前人。



“在下肖时钦,公子何许人也,怎知在下名讳,为何出现于此?”这时,从方才的不真实中吓醒过来的肖时钦,赶忙后退一步,又连发三问。



“噗!”看着肖时钦严肃认真的正经样,少年不禁笑出了声。



“我呀...”少年抬眸看了看新生的垂柳,轻声说道“就是这棵树。”



少年移开视线,注视着肖时钦眼底的‘果然如此’取代了‘不可思议’,眸中尽是戏谑。



“敢问柳树公子名讳?”肖时钦拱了拱手。



“叶修,叶子的叶,修理的修。”少年笑着。



“叶公子突然出现,是有何事?”



“来看你啊!”少年说得理所当然,“我修养了十几年,就是想来见见你呢。”



“见我?”肖时钦抬头观察叶修的表情,似是要弄清他有没有说谎。“莫非,是你!我出生时是你救了我!”虽是疑问的话,可肖时钦内心无比确定,于是,到口的话变成了肯定。



“小小年纪,如此聪慧!”叶修默认着。



“为何...救我。”



“想救便救了,哪里来的理由!”他说着便倚上了树干。



“你...”看着面前懒散的少年,肖时钦眼神复杂。



“呵...春寒料峭,你身子虚,先回房吧!”叶修顿了顿“叫我叶修便可,你可不要太感激我,若非要谢,嗯...你便以身相许罢。”



“好!”肖时钦神色浅淡,这个‘好’,究竟回应的是哪一个,他自己也不知道。



肖时钦行到至一半,却见身后无人跟来,便回头道“叶修,你不与我一道?”



叶修动了动唇,想要说什么,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。转过身,就这样走进了树里。



“为何你今日会出现...”肖时钦低声问道,却无人回应,话的余温也逐渐消散在空中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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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夜春风吹衾寒,冷月当空照不眠。



饶是深知自个儿命不长,却也都没有思虑到像今日这般辗转难眠,思虑良多,此刻的心思全在那名叫叶修的少年身上。



脚步声?肖时钦心想。



他眯着眸子,借着床边微弱的月光,向黑暗中看去。人影,越来越近,肖时钦暗道不妙,苦于体弱,只得装作入眠,静观其变。



叶修?他来做什么?肖时钦眯眼看清了那人,应是觉着他不会害自己,便又闭上了眼。



漆黑的环境下,其他感官便会异常灵敏。



比如此时,肖时钦就感觉到自己的脸被触碰着,微凉中透着不易觉察的温热,即使不睁眼,他也知道,叶修此刻眼中有多么温柔。



“我要离去了,小肖,来年见...”区区几字,却让整个屋中溢满了他的温柔。



直到四周寂静如初,肖时钦才睁开了眼,他扶着榻边,慢慢坐起。



“这是什么?”指尖传来异物膈到之感,肖时钦拿起那个触感冰凉的物件。



一个通体翠绿,泛着浅浅莹光,状如柳叶的玉佩,在清浅的月色下浮现。



“他的东西...”肖时钦用指腹细细地摩挲着这块青玉。



......



第二日



“你还在吗?叶修?”肖时钦立在柳前,腰上挂着的正是叶修留下的玉佩。



柔和透着微寒的春风拂面而过,柳枝张扬地摇摆,却不见那人的回应。



“我等你。”肖时钦笑着对那棵树承诺,“不管多久!”



自那日起,肖时钦便系着那青玉,日日在柳前,或作画,或抚琴,或沏茶,或是就这样静静地站着,无论春夏...



他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,垂柳也一年比一年更盛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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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年易去,故人难寻。



彼时,昔日十二岁的少年,也在两年前行了弱冠礼,从世家公子,变成了朝中侍郎...



“立春了,今年,他会来吗!”柳下的青年俊眉微蹙,白净的面容,添了几分愁绪。



“素衣,初春天凉,你且回房,我想一人等他。”



“大人...”素衣担忧地看了看肖时钦,便静静退下了。



素衣离去后,肖时钦便环住垂柳,不顾身上的白衣,沾染落在树干的灰尘“十年了,回来罢,我想再看看你,一眼便可!”若有外人在,一定会惊叹:这还是官场上谋略过人,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肖大人么!



“叶修.”肖时钦将面庞贴着树干,似是要感受属于叶修的躯体,属于叶修的温度...



“噗!”熟悉的慵懒中带着沙哑的嗓音,“树有什么好抱的,不如,抱抱我,定比这树干舒服自在。”



耳边传入这些个话语,让他惊讶地仰了仰脖颈,霎时,一个少年的身影撞入眼帘,未及弱冠的模样,面上的戏谑,与十年前别无二致。



“叶修!”一个名字,生生被叫出惊喜与无尽的温柔。



叶修纵身一跃,便轻倚在了树上,“小肖,你是想我了呢?还是,想谢我?”叶修秀眉轻挑。



“都有,想你,更想谢你!”肖时钦克制自己欢喜,努力想平静着已泛起波澜的心绪。



“哦?想我的话,我接受;谢我嘛,还是不必了,你没什么可谢我的。”叶修眨眨眼。“对了,我自由了,不用待在树里也可以生活了!”



“我有!”



“什么?”



“我可以谢你!”只见肖时钦取下腰间那枚柳叶状的青色玉佩,朝叶修走去,“我以身相许,来谢你!”他将玉佩递到叶修面前,“叶公子当日要我以身相许,我便答应了,况且,这定情信物是你赠与我,又怎能不守信用!”



看着肖时钦那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,叶修心下叫到,这厮倒是奸诈!



“小肖,我说笑罢了!”叶修尴尬地笑着。



“可我当真了,我,一直都在等你。”



“我...”叶修正愣着,便觉得唇上一片柔软炽热,“唔...”



叶修见肖时钦只是与自己嘴唇相贴,便由着他。



“我心悦你,叶修,即使,我们只见过一次。”湿热的气息拍打在叶修的脸上,饶是厚脸皮的他,也羞红了双颊。



“叶修,叶修,叶修...”肖时钦紧紧的环住叶修的腰身,唇紧紧贴着他的的耳朵,一遍一遍,如呼唤挚爱一般,不断地,呼唤他的名字。



“我在...”叶修修长的手指爬上肖时钦的腰身,一点一点蔓延,直到圈进。



感受到脊背上的力量,肖时钦的欢喜一涌而上。



“叶修,我心悦你!”



“我亦是!”



......



春山别院的垂柳,扫着池里尚且清寒碧水,嫩绿侵染着庭前景色,映着柳下交织着的青白的身影,轻诉着,难以言说的爱意。



立春了...



-END-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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